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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man’s Voice

《女聲》創刊號 1999年6月6日 編輯:小招/依瑪貓
網址: http://www.south.nsysu.edu.tw/w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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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瑪貓 imacat@mail.eranet.net
小招 wandy@ms15.url.com.tw
本期文章:
  1. 三十歲,未婚女人的政治立場/小招
  2. 女性主義邊地發聲/依瑪貓

三十歲,未婚女人的政治立場

小招

我是一個 30 歲的未婚女人。

不要小看所有 30 歲的未婚女人,她們必須面對在 30 歲後如潮湧來的種種社會壓力。

這絕對沒有年齡歧視的意味。

在父權社會中,只要是一個女人,打從她出生,所有社會對女人的壓迫都逐漸像千層派一樣,層層疊疊地堆上身來,只是裡頭的餡有粗有細,有濃有淡,有酸有苦的分別罷了。

當然,會有所謂的天之嬌女(不論是自封的,或是他人想像建構來的),認為打小貼到身上來的幸福(壓迫)都是甜如蜜的。那很好,我們沒必要讓所有女人都認為自己患了受迫害妄想症,但我們也不希望所有女人都抱持著打是情、罵是愛幸福妄想症

我只是想說,女人所受的壓迫是不分年齡階級的,當然,它會有差異。

例如,當一位總統夫人獨自走在夜晚的窄巷裡,她所面對的心理恐懼,不會低於一位剛從工廠上完夜班的女工所承受的。她比這個女工佔優勢的是,她身邊總會有不少的隨身便衣警衛保護安全,但是,如果這位總統夫人落單了呢?這是所謂的護花使者論。我當然反對。叫大野狼去恐嚇小紅帽,小紅帽唯有委身獵人,才得安全。誰看不出來這是野狼與獵人狼狽為奸,引小紅帽入甕的詭計?

真正的問題是,不管是總統夫人,還是人微言輕的女工,只要她是一個女人,她就沒有行動自由。

似乎離題遠了。我要回頭來講三十歲未婚女人所面對的社會壓力、社會困境、經濟困境、情慾困境……,妳可以將 30 歲替換成各種年齡,所面對的壓力、困境加上種種的形容詞,讓我們招(召)換(喚)各種不同的女人聲音吧!

因為我 30 歲,我的想像力也有限,因此就拿我自己當討論的個案吧!我說過了,我沒有年齡歧視的意思,也沒有矮化其她女人的意味,妳可能會在我身上看到其她女人的影子,我還是必須強調,如有雷同,純屬經驗

一般人總認為 30 歲的女人好像很有錢,比如說大家可以看到坊間的暢銷書告訴女人如何在 30 歲前購屋,可是,縱使我在大學中工作,又兼一、兩個小教職,要買房子好像是天方夜譚。講難聽點,付完了房租、生活費,我連頭期款都拿不出來,就算頭期款只要 5 萬元,更何況是之後必須長期抗戰的貸款呢!想去申請便宜一點的房屋貸款,對不起,那是嘉惠合法夫妻的。三十而立,買房子行不通,我開始盤算我的財產繼承權。看看家人都已經幫我盤算好了。我的房子呢,是和我未來的配偶連再一起的。不管是爸爸媽媽、哥哥姊姊都問,男朋友家有沒有房子?沒有房子?!家人都勸我趁早分了吧!理由是不忍心看我得為房子打拼、吃苦,女兒栽培到這麼大,當然得找個有房子的好人家,別吃虧了。財產繼承權?簡單兩個字:放棄。連提都不用提。

對女人而言, 30 歲,是一個老化的象徵,這不只是馬齒徒長的現象而已。妳想想,在大學校園中,如果大四等同沒人要的話,年屆 30 ,可就是超級沒人要了。不過,不嫁也沒什麼,我既不物化自己,也還養得活自己,人生不是七十才開始嗎?我還不到開始的時候呢。這可是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咧!不結婚犯法嗎?當然不。但結婚總是一個合法的制度,一個合法的制度,大家都進的去,妳如果不進去,那麼妳不是有寡人隱疾,就是沒人要。我自己不覺得什麼,家人可把它當莫大的恥辱。在這個社會中, 30 歲,未婚,早就是一項天大的污名,電視名嘴早已名之單身公害。父母甚至會用沒把妳教好,所以妳嫁不出去的道德觀譴責妳,也譴責她們自己。將婚姻視為享受人生的入口,人們開始把各種同情的眼光丟給妳,同情妳沒有合法的護花使者,同情你無法享受性的愉悅(所以背後稱妳為老處女),同情妳沒有養幾個小孩子來承歡膝下、享受天倫之樂,同情社會上又多了一個無人送終、孤獨無依的老女……,不管你願不願承受,這些自以為是的同情像是無厘頭電影中的蘋果派從四面八方炸過來。

相愛的人一定要有婚姻制度來證明相愛的合法性,否則,就是不倫。好大的帽子呀!一個女人不結婚就等於放棄了相愛的權利。為什麼?很簡單,人家會告誡妳,不管對方年紀比妳大、比妳小,女人若不結婚,就別耽誤別人,人家可是要傳宗接代的。好啦,告訴妳對方也是不婚族,我倆只想同居,別人的眼光不止同情,還得加上憐憫了。沒結婚,就和人家住在一起,發生關係,這不注定虧大了? 30 歲的未婚女子若生了幾個孩子可成了重大的社會問題了。君不見代理孕母草案都有未婚歧視嗎?要求婚才夠格擔任代理孕母。所以不論一個未婚女子多會生孩子,生育能力就是會遭到否定,也難怪已婚不孕(兒子)者的壓力有多大了。

一個 30 歲的單身女子,不論之前有多少情人, 30 歲,未婚就足以構成一個社會歧視的事實──妳沒有能力綁住一個男人。因此 30 歲未婚的女子事業有成與否並不重要,有不少朋友已經誓死無所不用其極地要把自己嫁出去。托人介紹,或在婚姻介紹所中投注大把的錢,希望可以找到一個比較不爛的男人來嫁,最起碼,不用再面對別人知道妳年齡時抱歉的眼神。運氣差一點的,可能遇到的婚姻騙子,成為報紙社會版上的一篇小故事,讓讀者引為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但這些好事的讀者們除了笑妳傻外,可從來不會認為他們可能是壓迫別人走入婚姻的共犯。嫁不出去成為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開始攬鏡自憐,想像出自己身上各種阻撓自己未婚的缺陷,答案也許是身材太胖、胸部不夠挺、臉蛋不好看、個性不夠溫柔……,不管是什麼答案,總之嫁不出去都要怪自己改造不夠婚姻轉化為未婚女子心頭自虐的枷鎖。

不斷有人問:為什麼不結婚?我也常常反問對方:為什麼要結婚?結婚不過是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一個傳承、確認子嗣的社會制度,從來就不是為了愛情而存在的,在台灣,成年情侶取得婚姻自主權是20世紀初的事。曾幾何時,婚姻成了雙方對感情負責任的作法。確認婚姻上的名分,並不保證會有一個幸福的婚姻生活,讓小孩有父親、母親,也不代表孩子就能快快樂樂的長成。

我, 30 歲,不婚,沒有房子,和愛人住在一起與婚姻制度戰鬥。


女性主義邊地發聲

依瑪貓

26 歲了,我已經習慣用戰鬥來稱呼我自己的生活。

五年來,早已經習慣了。生活,就是一場又一場的戰鬥。不管面對的是家人,還是情人、社團、網友、警察、同事。日子由一場一場的鬥爭堆砌起來。權力的遊戲既充斥在街頭,也充斥在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這樣的我,一旦停下腳步,就會變得很害怕。

我很害怕,害怕寫不出東西。論述的書寫,似乎擺脫不了二元論的陷阱,必然要存在一個對抗的對象,主體才得以存在。我試著擺脫二元論,試著憑空書寫,卻發現失了焦,失了對象。然後就開始習慣性的長期頭痛,腦袋一片空白。

我太 energetic(精力旺盛)了。在不知不覺中,逐漸變成《行動革命》中的葛蘿莉亞‧史坦能(我似乎老是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自己崇拜的形象),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在任何事情上。不論在失意的朋友面前,在 BBS ,在椰林拉子板板面上,在女聲的先期製作過程,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熱情和精力,陪失戀網友聊天 ,和沙豬筆戰,思考如何塑造拉子板的方向和可以辦的活動,開拉子聊天室,學 Perl/CGI ,寫網頁,寫程式。

史坦能在《行動革命》中說,精力旺盛,是自我空虛的象徵。不敢面對荒蕪的自我,不斷找事來填補自己的空乏。

沒錯。好朋友在文學板辦創作比賽來邀稿,每個月總有一兩個看過我網頁的人,寫 E-Mail 問我什麼時候寫新的詩。我不敢寫。其實是寫不出來。一坐在螢幕面前面對自己,腦袋就一片空白。於是,頂多量產一些村上春樹調調的爛詩,更慘的時候連村上春樹都及不上,淪為流行歌的歌詞。

我害怕,害怕寫不出女聲,害怕自己會被每天的戰鬥淹沒,害怕寫不出自己。

這兩天,臺北市的小學生禁止戀愛了。

一對小學六年級的情侶,因為在午休時間親嘴而引起軒然大波。社會各界交相指責連兒童也被污染了,校長對外澄清該女生還是完整的,超視新聞字幕就乾脆寫還好女生還是完璧

看到這裏,腦子開始暈眩。似乎婦運這幾年的努力都是白做了。記得很早以前唸過 Andrew Rich 的一段話:我們的社會不給女人和小孩完整的人權,要求他們服從父親,卻寄望這種威權家庭能夠培育出有民主素養、獨立思考的公民!

兒童,如同女人,面對的是龐大的家庭∕父權體制。一百年前父權社會說:女人不懂國家大事,不該有投票權;女人很純潔,需要保護以免受害。今天父權社會仍然說同樣的話,對象換了兒童:兒童什麼都不懂,不該有完整權利;兒童很純潔,需要保護以免受害。國小情侶中的女生,則處在性別、年齡雙重身份的交叉點。所以她是純潔再純潔的,受到污染是憾動天地的大事,就像世界末日一樣。

我們不禁要問:這樣的思考,對小女孩公平嗎?

我們承認、而且支持每個人對身體的自主權,絕對為任何對身體自主的侵害反抗到底。但這樣的身體自主權,有沒有包括兒童?當我們大聲要求我們情慾權的同時,卻看到許多媽媽跳出來要保護兒童免於色情,不讓兒童去接觸不正確的性知識──其實是非官方的性知識。性知識只有官方版的才正確。在這裏我們又看到了對身體自主權的剝奪與掌控──只不過這次是女人掌控女人,就像超視主播甜美但嚴厲的聲音一樣。

那小女孩呢?處身性別與年齡的交叉點,承受著雙重的剝奪。沒有人會去追究小男孩到底有沒有完璧?校長不會檢查他是不是完整?但小女孩要接受保健室健康檢查,人們在電視畫面上一遍又一遍強調她貞操的重要性。她的身體自主權被支解了,支解她的是校方、警方、醫生、媒體和社會大眾,每個人都是共犯。

兒童有沒有被污染不是重點。這甚至是笑話:即使大人不允許,大多數的小女生小男生早就開始探索自己的身體了。沒見識、大驚小怪、無知兼囉哩八唆的是大人。真正的重點是:大人為什麼這麼急著掌控小女孩與小男孩的身體?是不是害怕小女孩和小男孩太早熟悉自己的身體?害怕他們長大後有了身體自主權?

26 歲了,終於出了第一期《女聲》。女聲的製作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路。不止是目前寫作中的留言板程式而已,還想寫自動訂閱∕退訂處理程式,甚至讀者意見回函、網路投票程式(可以做網路民調)、線上投稿、交友留言板……可以做的有趣事太多了。甚至也許做得好,可以發展成組織,發揮更大的影響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麼地步。也許我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也許不是我們兩個人,而是很多人。女運是一場無止境的奪權鬥爭。當媒體把陳文茜捧成女性主義者,大家也以為那樣就是女性主義者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可以做的事還有很多。

這一切,都是從《女聲》的發聲做為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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